高岚梦 盆溪情

——傅姗

高岚乡，一听名字就感觉很高很远的地方，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我工作的地方在这里，而高岚也成为我时时念叨的第二故乡。

就在这个天然氧吧的地方，坐落着一个风景如画的村子----盆溪村。它是高岚乡唯一一个坐落在山上的行政村，也是最偏远、海拔最高、地势最险峻的行政村。贫困尚存，脱贫驰而不息，在盆溪村演绎的脱贫故事，浓缩着分宜县的减贫史，印证着党的科学决策。

虽说多次近距离来到盆溪，也多次与扶贫干部交谈，却只是表明“我”的在场而已，并不能说明我完全融入了这个独特的精准扶贫场系，距离无法避免的存在，但又感谢这个距离，恰恰因为它的存在，给予我这个观察者和记录者的空间，去发现，去思考，去喘息。

感谢这次写作的机会，我再一次从分宜出发前往高岚乡盆溪村。

车子沿着山涧左转右摆，一路向上，连续几个S形、U形大弯、高陡坡，车子一度轮胎空转打滑，发出低沉的怒吼，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上了多少个坡，途经“金刚石村”时，让坐在车里的我，因这段惊险的路程而着实捏了把汗，直到看见七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盆溪人民欢迎您”。想当年这条狭窄的村主干道所发生的故事，有笑料，有悲戚，有无奈，有叹息，但如今硬化的水泥路以及两边加宽的路基，真是一条扶贫路，几多爱民情。

青山环绕，长林密竹，环境优雅，气候宜人，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给了这座小村以惬意和舒适，我们决意下车行走，在路旁的树荫下，阳光像筛子筛过一样，斑斑驳驳地洒落在地上，空气中凉爽的气息沁人心脾，我心情舒畅一边走着一边拍着照，前面不远处，一位背着粗布包的老奶奶弯着背在园子里忙活着，我们走近也不抬眼，一心看着自己的土地，树梢间叫不出名儿的小鸟一声鸣叫，清脆得像原生态的民歌，小道两边排列规整的杉树延绵近百米，身躯枝叶规整，挺拨的树干高达三四十米，好像一排刀峰一般，剑指苍穹，这树型，这色彩，勃发出一种英气轩昂的洒脱，我在想，我秋天还要再来一次盆溪，看这金黄的大道。

盆溪，似乎是一个被尘世遗忘的小桃花源，山是绿的，水是蓝的，绿和蓝的统一和谐，是大自然给盆溪穿上的合身的套装。

烟火人间，由于我之前每年家访来过盆溪，我们首先没有打扰村干部，先自己到处走走，依然是联排的漂亮房子，仿佛走进了一个神奇的童话世界，房子坐落的位置总能成为山的眼睛，或是涧的龙头，成为风景中的眼，还有看起来就倍儿有精神的村民广场，健身器材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盆溪小学的屋顶都安装上了光伏发电的电路板，古语说，“一灯能除千年暗”，看着村里的路灯，想象晚上路灯照亮村民回家路，而在村民心中，有着更明亮的灯在指引着他们前行。

盆溪人民是好客的，我看见一户门敞开着，想讨点水装水杯里，女主人在扫地，看见我们就招呼着，“进来坐，进来坐”，非常麻利地搬来小板凳，主人也不管见没见过你，也不管你是什么来路，在他们眼中，没有坏人这个词，谁来了都是客人，农家女人不似城市妇女，四十多岁，一张嘴大嗓门直性子，埋头苦干过日子，恨不得把脚插进地里，浑身长满庄稼，农村日子开春就下地，猫狗鸡鸭鹅，过“日子”哲学，老祖宗给盆溪人民留下了做“人”的道理，世代传承。

一滴水能够折射出太阳的光辉，我从这点知道，来盆溪的干部，都是实打实的来为人民谋幸福的，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果然，在谈话中，我说婶你认识我们是谁啊？女主人抬起乡下人朴实的面庞，笑弯了眼睛，她说，“到我家的党员干部有很多，虽然我不记得你们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是党派来的。”听完，我红了眼眶。大婶给我水杯装了满满一杯水，水入口甘，我不禁感叹：“你的水真好喝啊！”

婶说：“哈哈，好喝吧，我们这的水可是和分宜同饮的一管水，都是多亏了党的领导好啊。”水善利万物。她聊着自家以前啊，过年就像过关，都要躲着讨债人，现在自打扶贫干部入村，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催我们种树，找我们养殖，你懒得不想动，政府推着你往脱贫路上走，“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一件件事情办妥，每一点收获，都是精准扶贫结出的果实，精神面貌也好起来了。“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人真的可以这么优秀，婶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辉。浇树浇根，扶贫扶心。

道别婶家里，我们来到盆溪村委会，见到了钟书记，一见到他，就感觉他可是没少与群众打成一片吧，常年在村里工作而晒黑的皮肤，桌上还放着一顶草帽，是刚从田地里回来，钟书记非常健谈，谦恭和善，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当我提出想去贫困户家中时，他马上起身出发，边走边说，咱村今年还有5户未脱贫，我带你去细毛家吧，他在家，语气和带我去自家亲戚家一样亲切，精准扶贫要像给蚂蚁剪指甲------精确而准当。一路田间小道，夏天的阳光依然毒辣，才走了一会就汗流浃背，我问书记，远吗？他说不远，就在前面，我们这还有更远的贫困户呢，又是一大段山间小路，我已经热得快走不动了，还有脚上不知何时被花蚊子送来的“大红包”，奇痒无比，暑热让我停止了交谈，一路沉默走着，终于看见远处露出白顶的房子了。这一路我体会了基层扶贫干部的艰辛，我们难得走一趟在他们眼中认为不远的距离，对他们而言，都是每天必做之事，已经习以为常。看着钟书记，想着中国无数奋战在扶贫一线的党员干部，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一走到房子跟前，钟书记也不从正门那敲门，而是前前后后绕着房子，扯着嗓子大声喊细毛，看我纳闷，他笑着说，这大兄弟耳朵不好使，每次叫他要用打雷的声，我这才恍然大悟，笑着感叹这干群关系鱼水相欢啊。喊了好多遍，才听见房内有动静，一拉开门，见到了房子主人，他一个劲地挠着头，用高岚话说：“哎呀，是不是又喊我喊了好久啊？”钟书记淡淡地摆摆手，他这才开心地笑起来，都说老人家就是大了的孩子，果不其然呢。

一进门，我道：“好凉快呀，感觉装有中央空调。”钟书记说，这是2019年县住建局建的农村A级安全房屋，很不错呢，墙又厚又实，故能抵挡外部的严寒酷热，真是冬暖夏凉，比起当今城市里的水泥大厦，不知要舒服多少倍。

拆三房建三园，很多村民当初是抵抗的，村干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化身为说客，在那破烂的旧房子门前和他好说歹说，现在的新房里，这一年来已经添置了很多新家具，就连细毛大哥以前骑着的那辆破自行车也“鸟枪换炮”换成了电动车。

总书记在新年贺词里说，“我时常牵挂着奋战在扶贫一线的二百八十万干部”，这些干部，真的是尽职尽责，有一种苦是辛苦，小时候干的农活吃的苦以为工作了到头了，结果跟着群众打草、种地、在田间抛秧、赶牛。还有一种苦是心苦，脱贫攻坚和考评问责在一起，联系各部门处理事情，捂住心苦，专注走村串户的脚步，脚步辛苦，却落地有声，一件件事情给村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福利，开展的“脱贫攻坚”工作，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指导思想是“真扶贫，扶真贫”，遵照“一进二看三算四比五议六定”，给真正的贫困户享受扶贫政策。

我们的钟书记，刚坐一会就细心地去厨房看看细毛大哥的午饭，我看见一个小柳筐，筐里絮着些黄草，草叶上摆着几个鹅蛋，蛋壳上残留着鹅粪的痕迹。以前盆溪流传着一句古谚语，“家有万贯，有带毛的就不算。”那时候哪会养殖啊，现在请了县里的农禽专家，还有技术人员上门指导，养的鸡鸭鹅都健健康康长大，看来老人家养的鹅肯定不赖呢，而且这劳动所得，体面。钟书记从厨房出来，对着他的耳朵吼着说，你要少放盐和酱油啊，对身体不好，他听懂了，点点头说起前年差点到阎王那报到，几年的收成被这场意外的事故，一杆子撑跑了，“一分钱逼死英雄汉”，老顽童笑着说这些时候的口气，就像是去阎王爷那随礼般轻松，他还说等天凉了，自己缝个鹅毛垫子防寒，要保护身体不给国家增加负担。现在农民也像国家公务员一样，有灾有病有人管，看病吃药都能报销，穷人没有被忘记，不像以前，赚的钱全部给医院。我望着老人佝偻着的背，望着他一双如榆树般粗粝的手，想起了我的爷爷，他们可真是中国的好劳动人民啊。“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当一个老人微笑的时候，你总能有新的发现，老人的会心笑，让人心里产生出被包围的安全感。

搭上了好政策这股“春风”，这时一阵轻风拂过，阳光刺破云层洒满大地，照得房前满地的菜芽碧绿可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就是贫困人民希冀的“春风”，而这股“春风”此时已经演变为“夏风”，如烈焰般点燃了贫困户脱贫致富的热情和希望，朗朗乾坤，澄明世界。

老人家又拖着他因疾病而不灵活的右腿，进里屋拿出一个西瓜切给大伙儿吃，他家不富裕，但盆溪人民骨子里是真真正正的好客，这是此行很感动的地方。在《论语》中孔子说道，“贫而乐道，富而好礼”。《学而》：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如何？”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这时他的兄长过来房子找他，老头岁数大，有点劳动能力，也仅仅在屋内屋外伺候，我们起身告辞，我回头，看见两位单身老人互相搀扶着向大田走去，这一对相依的背影，在人世间塑造了最坚强最珍贵的风景，犹如法国画家米勒《拾穗者》中的农人。

《红楼梦》中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其实于村民，两不愁三保障，“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原路回到村委途中，行至村头，我们偶遇一树枣子，果子青青红红，颜色不纯，又长在垂手可摘的菜园子里，挂满枝头压弯了树丫，我凭经验判断它是酸涩的，因为在路边，如果是甜的，早就被摘光了，但又馋着想，我摘一颗试一试吧，于是伸手去摘，这时旁边房子出来一个小女孩，约莫8、9岁光景，钟书记喊了她一声丫头在家呢，她笑着答道嗯。这时她看见我站在枣树枝叶间，说我帮你吧，我连忙说没事没事，她蹦跳着去摘了几把过来，我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往嘴里放，真的好甜啊！于是你几颗我几颗，几下就吃完了，吃了不过瘾，小女孩又三番五次一把一把摘过来给我们吃，在她眼中，枣子就是给大家吃的，大家吃着高兴，她就高兴。

我谢过她离开，枣子在我嘴里甜，盆溪人民的情在我心里更甜。

回到村委，我看见旁边白墙上写着“扶贫先扶智，治穷先治愚”，是啊，脱贫首先要有自信，一身新衣服可以让一个人充满自信，一个整洁的庭院可以让一个家庭充满自信，由小见大，一个村，一个乡，人人充满自信地生活和工作。

在盆溪这块土地上，有生命的初心，城里人都羡慕乡村生活，任何一个外来者，都会嗅到温柔的乡村田园气息和强烈的生活认同感。

命运夹裹的暴风雪，总是不定时地袭击人们脆弱的肉身，这些身处乡村，与土地为邻的人们，不过因为条件的薄弱，代替我们早先感受了命运的暴风雪。

扶贫中，最经常听见的一句话是：他们真的是最单纯善良的人，千万不要低估这些身处底层的群体的人性。这是村干部和扶贫同道者的感慨，那些因为地域限制，走在陈旧时光中的人们，他们遭受疾病和意外事故的碾压，却总在不经意之间抖搂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我们这些扶贫脱贫对象，你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最初温暖，你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话说，山外面是流光溢彩的世界，要走出大山越走越远，现在的高岚，有环桥村的贫困户大学生林慧假期在家免费给留守儿童和贫困户家庭的孩子补习功课；有辋溪村贫困户钟平牙在疫情期间捐出自己家里300斤左右的莲藕给分宜县医院一线医疗工作者；有泗背村贫困户黄小刚疫情期间主动报名成为志愿者参与到村里疫情防控宣传。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在高岚乡上演，既是精神扶贫工作的真实写照，也用励志、平凡的行动告诉大家，山外面，是家乡啊！

在他们身上，我看见了恬淡的诗和远方，又看见了现实的谷粒满仓，以前的贫困户，因为被贫困折磨得满脸沧桑，面部挂着沉重，现在的人们，从安于贫困到挑战贫困，从挑战贫困到摆脱贫困，在脱贫的道路上驾千帆驭碧波万顷，历万树看花锦满簇。

傍晚时分，打开车门准备返程，这时，听见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传来人们的谈话声，时不时夹杂着阵阵欢笑声，我在心里祈愿，愿人们多一些欢乐，少一些疾病，愿平安健康。

贫困人群叹息少了，赞美多了，牢骚少了，感恩多了，抱怨少了，奋斗多了，人与人之间的交谈更加亲切，更加和谐了......

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

今夜，盆溪一定入梦来。

来源：分宜县文联  作者 傅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