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市西城区西四这片儿,提起“挂历金大爷”,几乎人人都知道。
“那个网红嘛”,箍着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妈说。
金大爷挂历店门口。应妮 摄
西黄城根北街37号,但凡打这儿路过,都会被红彤彤的招牌勾着瞧上一眼。红底儿白字,颇显眼,左边是“中国挂历文化展”,右边是“金大爷挂历展”,再往深处打量一下,还有一块牌子写着“网红金大爷挂历展”。
这家店被称为“北京最后的挂历店”。 店铺侧门入口处,左手挂着一幅“建党一百周年”的挂历,右手则是一幅2021年的“阳光宝宝”挂历,一庄重,一谐趣。
侧身挤进门,会发现从上世纪的“古董”到2021年的新挂历,五花八门种类齐全,怀旧气息扑面而来。小店里外两间平房,挑高近3米,满坑满谷堆放着、悬挂着各种挂历、台历,美人、宠物、书法、国画、养生等等,几乎无所不包。四面墙壁的铁丝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挂历,一层叠着一层。最外层是当年的新挂历,里面就都是老的了。
在这里,能看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体现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画面是表现最多的主题,挂历普遍个头也不大;
随着改革开放,七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的挂历,社会发生巨大变化,挂历主题的丰富程度令人目不暇接:港台明星、外国豪车、国内外风景、水墨字画、古装仕女、猫狗萌宠、花卉珠宝、京剧脸谱、香港回归、建国大庆等;挂历材质也有纸质的、塑料的、丝绸的、木头的,还有印在杯盘碗盏上的。
店内颇具年代感的挂历。应妮 摄
细细看去,有的挂历已经泛黄卷边儿,有的被小心包了一层透明塑料膜,有丝绸材质的挂历被安置在避光处,不刻意提醒还真看不到。展出的挂历中,最早的有1945年的巴掌大的翻页挂历,最小的是1969年的卡片日历,不仅如此,印在杯子上、碟子上的日历,年代久远的月历牌,手工拼接而成的挂历装饰画,都能在这里见到。
店主金大爷叫金安光,地道北京人,今年已经75岁,卖纸质挂历近四十年。“最早是在平安里那边开了家书店,顺手卖挂历;后来街道改建就搬到这里来,然后就只卖挂历了。”
“您觉得自己是网红吗?”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网红,大概就是网上知道的人多了吧。”金大爷说,他并不介意“网红”的含义,只是希望有更多人来他的小店。
“您的店被称为北京最后的挂历店?”
“是吗?那就是吧。”金大爷说,来店里买挂历的都是老人,有街里街坊的,也有从通州、大兴专程过来的,有的是儿孙开车陪着来,也有的是转一整天公交车进城来买的。
金大爷的店以前叫“挂历地图动漫京华书店”,如店名所示,什么都会卖一些。后来随着电商越来越普及,金大爷慢慢专心收集挂历做挂历展,店名也就变成了“挂历金大爷”。
金大爷和他的挂历。应妮 摄
初心本来是想做个挂历博物馆,金大爷后来觉得地方太简陋叫“博物馆”有点不好意思,就办了这个挂历展。曾有人提议收个一块或五毛钱的门票,他断然拒绝。“我是真喜欢挂历这些个,才做的这事儿。”
“喜欢挂历的什么?”他重复了一遍记者的提问,“这里面有中国的传统文化、大好山川啊……”说到这儿,他指着墙上高悬的“中国好家风”“兰亭序”“翰墨山川”挂历,“多好啊,挂家里。”
尽管,挂历在当下已经衰微如斯,但当年的盛况,至今仍是不少国人记忆中的一道风景线。一到年底,大街小巷各色小店里都售卖色彩缤纷的挂历,顾客扎堆购买。手捧一卷带着油墨和塑料味的挂历,辞旧迎新的欢乐已然荡漾在空气中。
“那时候大家伙儿工资都不高,可能也就百八十,一本挂历就要十块,也都还是会省吃俭用买一本,是刚需啊”,说起往事,金大爷也是唏嘘。从繁花似锦到少人问津,纸质挂历退出历史舞台,见证了时代的发展和高科技的普及,随时能翻看日期的手机早已是人人的标配。
金大爷和他的挂历。应妮 摄
挂历是季节性商品,10月底开卖,12月是旺季,转年之后销量就一落千丈。记者日前在中午采访时,门口时有行人路过,但进店的寥寥无几。金大爷脸上的落寞,也愈发明显。尽管如此,他还是365天几乎每天都来,早上8、9点开始营业,以前是晚上9、10点才关门,最近老伴儿身体不太好,他常常5点就闭店了。
事实上,金大爷确实也有一笔生意经。每个进店的人,招呼购买新年挂历之余,他也会问客人哪一年生,然后就会用撑衣杆熟练地撩开最外层的新年挂历,亮出那一年的老挂历展示给客人看。有的客人是特意来寻自己或亲人出生那年的挂历,也有的被金大爷这么一撩一亮,情不自禁就掏钱了。
也许是岁数大了,精神头儿不如当年,金大爷对客人谈不上热情,有网友在大众点评上评论“话不多”“态度不好”。事实上,记者感受更多的是金大爷那股倔强劲儿。或许,正是这股倔强劲儿,让金大爷得以在当下浮躁而飞速的社会里,为人们留下一方聊以怀旧的空间,感受一丝从前车马慢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