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钟秋兰
最近,我省纯文学期刊《星火》搅起了两朵“浪花”:为创刊70周年而拍的微电影《海是无数孤独的水》面世上映;从4月29日到8月14日,全省63个星火驿站用时3个半月完成《星火》文学火种传递,近乎“快闪”的创意引人注目。
两个活动都是围绕创刊70周年而展开,延伸的内容和影响力却余音不绝,这是新媒体时代《星火》给予自己的声音,它培植着本土的文学群体,也反过来让更多的人看到《星火》鲜活起来——纯纸质文学期刊社会影响力和经济效益也许正在日渐式微,但“活着”的方式却变得丰富起来。
在我省,除了《星火》,有影响力的纯文学省级以上期刊目前还有《创作评谭》《百花洲》《微型小说选刊》等,在现今大环境下,纯文学纸质期刊生存之路“充满纠结和挣扎”,《星火》获得的附加值和影响力,为其他文学期刊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借鉴。
1 《星火》的生存之道:
以活力和发展致敬传统
《星火》活着。《星火》不仅活着,还自2017年后,纸质期刊发行量从两千多册逆势增长到五千多册,在文学期刊发行普遍向下走的趋势下,让人有了意外之喜。作为江西省文联旗下的核心期刊,《星火》是我省文学期刊的“金字招牌”,如果谁的作品在《星火》发表了,则意味着文学水平得到了“官方认证”。
《星火》一直坚持纯文学立场。创刊70年来,推出了不少名家,是省内外作家发表作品的高地,也充当维系和改良本省文坛生态的“湿地”。
但要承认的是当下不是纯文学纸质期刊的黄金时代。从2012年开始,《星火》转企改制,在没有固定拨款的情况下,《星火》迎来了自力更生“生涯”。2015年,《星火》开始改版,把希望寄托在提升作品质量上。
经过两年的改版,《星火》的转载率有了明显的改善。《新华文摘》《作家文摘》等权威选刊纷纷转载《星火》的作品,但主编范晓波仍然感觉到,订刊的人、读刊的人,仍然是在“编者”与“作者”之间循环,很难形成有效的社会传播。
“文学期刊是作家的,更是读者的,文学期刊亟需重温办刊初心。”2018年后,《星火》跳出了旧有思维,开始尝试在人群中寻找热爱文学的“无限的少数人”。
网络时代给了《星火》聚集“铁杆粉丝”的机遇。通过微信群,“星火驿站”建立起来了。驿站成员来自订户相对集中的地区,每个驿站去行政化,加入的人员年龄、职业跨度都很大。
驿站建立起来了,文艺青年们在“星火”的旗帜下相聚,评刊会、读书会、朗读会、AA制采风活动纷纷上线。香樟笔会、上火车寻找读者、文学年夜饭、稻田写诗、作家教你写作志愿服务、驿站写作训练营……各种有创意、接地气的文学活动也迅速组织起来。
新媒体成了这些文学活动的有力传播纽带。以“星火杂志”微信公众号为平台,星火驿站的文学活动被制作具有《星火》特色的新媒体作品,以视觉化、音频化形式传播文学理念,也为《星火》吸引了大量读者,提升了纯文学的形象。
“以文艺的方式做文艺的事。既给读者好作品,也给读者美好的生活方式。”范晓波认为,大众都认为新媒体的崛起导致了纸质期刊的退场,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抗拒新媒体,新媒体就是“敌人”;拥抱新媒体,用新媒体思维去规划工作,策划活动,它就是“战友”。如今,《星火》以微信公众号为平台,以文字和音频的方式,拓展作品的辐射面。“星火杂志”公众号已成为国内纯文学期刊最为活跃的公众号之一,其中最火的新媒体作品,后台留言突破上限超百条,这种和读者构成日常互动的活跃度在国内众多纯文学期刊的微信平台也不多见。
2 纯文学期刊现状:
充满纠结与努力
像《星火》一样,近年来充满活力与张力的纯文学纸质期刊并不多。
在南昌市红谷滩区博能中心20楼百花洲文艺出版社,谈起期刊的经营现状,《百花洲》主编张越则表现出对纸质期刊生存的忧虑。他同时担任《微型小说选刊》的社长和主编。
作为两本在省内外都有较大影响力的纯文学期刊主编,他真正体会到文学期刊、读者市场因社会变化带来的巨大冲击。
上世纪80年代是文学的辉煌岁月,也是文学期刊的灿烂时光,《当代》《收获》《十月》《小说月报》都曾经是千千万万文学青年、文学少年的必备读物。“同样,《百花洲》《微刊小说选刊》也经历了高光时刻。《百花洲》的报告文学栏目、《微型小说选刊》一度成为国内纯文学期刊的翘楚。进入90年代后期,我们两本期刊经受着时代冲击,征订量开始下滑,作为出版社旗下的纯文学期刊,要靠自己生存,日子开始艰难起来。”张越说。
“活下去”之路充满了纠结和挣扎。有好一段时间,《百花洲》开始“贴钱”办刊,他们想法子突围,一度把《百花洲》改成女性文学,但改变收效甚微。2009年,出版社开始转企改制,《百花洲》办刊方向又改了回来,目前,《百花洲》开设有“虚构”“重建”“关注”“诗歌”等栏目,并通过不定期举办“庐山笔会”,与国内著名作家互动,拉近读者与作者的距离。种种努力之下,《百花洲》已经从亏损数十万元的状态,减少到基本能收支平衡。
作为独立法人的《微型小说选刊》处境则要好得多,独特的文学体裁,契合人们目前碎片化阅读习惯,作为国内“双百期刊”“读者最喜爱的十佳期刊”,目前,《微型小说选刊》光靠征订发行,每年净利润仍有100万元左右。
“期刊命运的大改变,网络冲击、关停报刊亭是大环境。这些年,《百花洲》一步步走来,在困境中逆势而上,2014年,在首届路遥文学奖的评选中,《百花洲》刊发的《天才歧路》《起起芽开花》《理想青年》3部长篇小说入围并进入21部佳作总评之列;在第二届中国影视文学版权拍卖大会上,《百花洲》杂志刊发的长篇小说有4项入选,这在全国同类期刊中也属罕见;2014年刊发的《九指女孩》获得由中国作协主办的《小说选刊》双年奖‘最佳读者印象奖’;2016年,《百花洲》杂志《长篇》栏目荣获江西省优秀期刊优秀栏目奖;2017年刊发的长篇小说《归去来》获得第七届重庆文学奖。”张越说,“我们所有的努力,就是让纯文学读者的流失速度慢些,再慢些。”
3 现实出路:保护纯文学期刊也是保护文学根基
事实上,纯文学纸质期刊的困境并不是新鲜话题。“纯文学的生存空间向来就不大,先天注定它本身就不能像通俗文学、大众文学一样受到广泛关注。”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刘轶说。
“面临着网络的冲击、数字阅读的兴起,还有娱乐方式的多样化,如果完全依靠自有力量,纯文学期刊要活得有声有色,已经越来越难。”张越介绍。
隶属于江西省文联的《星火》《创作评谭》能坚持到今天也离不开省委宣传部的各种扶持和帮助。
《创作评谭》负责人陈蔚文认为,作为一本文艺评论杂志,它的定位决定了读者可能难以“大众化”,其生存之道也比其他小说散文类期刊来得更为不易。坚持办刊宗旨,不迎合市场、不降低标准,把刊物质量摆在第一位,是他们的目标。
“有一段时间觉得网络平台在文学这块走在传统期刊前面,但现在网络平台有些泛滥以后,又觉得还是纸刊会精粹些。”江西文友老乐认为,纯文学还是要回到文本本身,回到好好生活好好写作本身。
专业人士说过,刊物要踩正时代的鼓点才能立足。无论刊物还是新媒体、网站、论坛,要具有当下性和艺术感染力,才能具有影响力,这才是生存的必要条件。
而曾在《诗刊》任编辑的著名诗人曹五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也认为, 纯文学期刊的生存要直面几个问题:一是关于期刊本身去行政化的问题。文学期刊行政化,导致工作人员的行政化,以及跟随而来的“去文学化”;二是期刊编辑的“官僚化”。期刊行政化,编辑必然“官僚化”,也就导致了编辑和作者的距离越来越远(编辑不必交好作者)、与读者越来越远(作品不必取悦读者),编辑本身文学素养的下降成为必然。
同时,曹五木也认为,纸质文学期刊式微也有缺乏资本支持的原因——低廉的稿费越来越缺乏吸引力;就业人员的薪酬缺乏吸引力。他认为,数字化阅读必然压缩纸质刊物的生存空间,纯文学刊物的天然属性也导致其受众面的狭窄。
纯文学纸质期刊的出路在哪里?曹五木提到了“沙龙化”,这一点,正与《星火》创新的“星火驿站”线下文学交流形式不谋而合;与“不就‘发行’而‘发行’,延长服务手臂,与地方文化源力量融合,重建文学期刊与读者及文艺生活的关系”的理念吻合。
4 活下去:刊物、作者、读者都要“在场”
记者检索发现,除了上述几本省级纯文学期刊,我省目前还有南昌市文联主管、转企改制的《文学与人生》,及江西省艺术研究院主办的《影剧新作》在正常出版之中。
地方性文联也有纯文学内刊做得较好的。比如赣州市文联旗下的《今朝》《未来作家》,因为办刊质量以及业内影响度、辨识度和能见度较高,去年还参加了中国作家网组织的首次全国文学内刊工作座谈会,作为代表在会上发言。
“在场”是检验一个纯文学期刊活跃度的依据。这个“在场”,离不开作者、读者和刊物本身的融合与参与。《今朝》《未来作家》能受邀进京作典型发言,这让大家对赣州市这两本纯文学内刊另眼相看。
宁都县委宣传部新闻科长李能玲是星火驿站宁都驿驿长。她认为,文学工作不仅需要情怀,更需要每个文学爱好者“在场”进行氛围的营造,让每一场活动给予参与者精神给养。《星火》倡导的原浆散文作品先后被《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散文权威选刊专门开辟栏目批量转载,极大鼓舞了全省文学作者的散文创作热情;驿站诗人队伍也形成了良性梯队发展态势,如南康驿驿长周蔌获得第18届“华文青年诗人奖”,90后诗人林长芯作品入选江西8090·重点作品创作扶持项目。
网络时代,文学媒介多元化给传统纸质文学期刊带来了巨大冲击,纸质文学期刊有存在的必要吗?南昌大学中文系教授、江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李洪华认为,网络阅读不会完全取代或消解纸质文学期刊,无论是读者的阅读习惯还是纸质期刊的特殊传播效应都为其继续存在和发展提供了多种可能和必要。当下,纸质期刊应该在危机和挑战中改变原有形态和方式,在创新融合中赢得新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李洪华认为,纯文学期刊不能完全市场化,它有精神引领和涵养当地文学力量的作用,政府部门应该加大财政扶持和投入。同时,纯文学期刊本身也应该加大改变力度,适应网络时代文学多元化需要,做好网络化和融媒体推广;要坚守纯文学品质,培养较稳定的作家队伍;要走出去,了解当前刊物发展方向和状况,打造个性和品牌。
而文学的魅力并不会因为纸质期刊的式微而减少。正如《星火》杂志微电影所说,“孤独的水滴会彼此寻找”。民间各种文学网站的活跃和文学爱好者的自发聚集,正是文学和作者仍然“活着”的有力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