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劳动争议“小案”，当事人跑遍四级法院

①唐小华提交的民事上诉状中写到，排班表显示她每天工作超8小时。

②超市员工提交的证人证词。

　　③唐小华提交的手写员工签到表显示，考勤机有出现故障的情况。

　　阅读提示

　　为讨要万把元的加班费，重庆一超市女员工把这起“小案”，从劳动仲裁打到一审、二审、再到再审。直至最高人民检察院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抗诉并获改判，她的诉求最终得以实现。

　　2013年初夏的一天，一名40岁左右的女子来到重庆市总工会困难职工帮扶中心，找到值班的法援律师求助。

　　这名女子叫唐小华（化名），是当地一家连锁超市的员工。她反映自己长期被超市拖欠加班费，但此前劳动仲裁和一审都败诉了，希望得到律师帮助，提起上诉。

　　唐小华或许没想到，这起讨要加班费的案子，一直打到了再审。最后经最高检抗诉，最高法改判，她终于拿到了来之不易的加班费。

　　2021年5月，《工人日报》记者在最高检采访时，看到了案件改判后唐小华赠送给最高检的锦旗和一封手写感谢信。承办检察官向记者讲述了这一案件。

　　一起讨要加班费的官司打到再审

　　事情要回溯到2011年2月。唐小华和这家超市订立了劳动合同。合同约定，这份工作实行标准工时制，每日工作不超过8小时，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0小时，每周至少休息一日。劳动合同的起止时间为2011年2月17日至2014年3月31日。

　　时间一长，唐小华发现，自己经常加班加点，每天工作都在8小时以上，但并没有拿到加班工资。她向超市多次反映无果。

　　唐小华申请劳动仲裁，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2012年8月，她将超市告上法院，要求补发2011年3月1日至2012年6月30日休息日加班工资11181元、法定节假日加班工资1314元、被克扣的工资3600元；解除与超市的劳动关系；支付经济补偿金2400元；支付各项赔偿金共计12848元等。

　　一审法院判定：超市向唐小华支付2011年3月1日至2012年6月30日国家法定节假日加班工资449.8元；解除双方签订的劳动合同；超市支付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2218.76元；驳回唐小华的其他诉讼请求。

　　收到唐小华的求助，查看一审判决书后，法律援助律师刘怡信心不大，因为法院采用的证据和援引的法条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她在法院的庭审笔录上发现了程序上的瑕疵，于是决定帮唐小华提起上诉。

　　结果并不尽如人意。2013年9月23日，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唐小华不服，向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申诉。2014年6月16日，重庆市高院认为原判决、裁定适用法律确有错误，作出提审的裁定。

　　2014年12月19日，重庆市高院作出判决，撤销二审法院判决，并对一审判决进行了部分变更。

　　这份判决将一审判决第一项“支付2011年3月1日至2012年6月30日的国家法定节假日加班工资449.8元”，变更为“支付2011年4月1日至2012年6月30日期间的国家法定节假日加班工资436.78元”，其他均予以维持。

　　这个结果让唐小华感到十分意外。从劳动仲裁到一审、二审，再到再审，至此，她手中拿到的已是终审判决。

　　主要争议点卡在加班时间的认定上

　　作为唐小华的代理律师，刘怡坦言，整个案子最难的部分就是证据的收集。

　　“主要争议点卡在加班时间的认定上。”刘怡说。

　　超市主张的加班依据是其出具的一份电子考勤表，但唐小华认为，这份电子考勤表漏掉了很多在岗信息。比如，自己被安排到新店帮忙搞促销活动、出差等，并没有被记录在这张表中。

　　再比如，唐小华在超市熟食部工作，由于熟食必须当天抓紧售完，到饭点员工轮换吃饭，吃饭时间一般只有半小时，这期间的工作任务由其他人承担，每人的工作任务并未因吃饭而减少。但是，超市主张要扣减1.5～2小时吃饭时间。对此，唐小华认为没有道理。

　　对具体上班时间，唐小华主张依据排班表确定，并在法庭上提供了超市熟食部的部分排班表。她认为，从这张排班表可以看出自己每天工作超过8小时，而打卡机有出现损坏的时候，不能以打卡记录作为认定加班的依据。

　　除了排班表，唐小华拿不出更多有力证据。刘怡只能引导唐小华在手机里找到一些照片、短信等，尽可能拼出一些证据。但法院认为，唐小华未举证证明存在加班的事实，也无证据证明超市掌握加班事实存在的证据而不提供，应承担举证不力的后果。

　　“输要输一个理，得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唐小华不服气。在她看来，判决结果并不是她认的这个“理”。

　　还有一条路可走。唐小华决定向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申请检察监督。

　　最高检向最高法提起抗诉终获改判

　　重庆市人民检察院认为，生效判决认定的基本事实缺乏证据证明，遂根据法律规定，提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抗诉。

　　最高人民检察院第六检察厅的承办检察官经过查阅案件材料，对再审判决认定的休息日加班时间提出异议。

　　在承办人看来，再审判决对唐小华主张休息日加班费的诉讼请求未予支持，主要是采信了超市提交的电子考勤记录。但超市在庭审时的陈述表明，电子考勤记录并不完整反映出勤情况，员工也提出有多次电子考勤存在故障、不能打卡的情况。

　　对于唐小华出具的排班表，承办人认为，这可以作为认定唐小华出勤情况的依据。排班表是张贴在公告栏内、告知员工上下班时间的书面通知，也是员工上下班的唯一依据，能够反映员工的工作时间。如果出现有病、事假及旷工等情况，应当由公司方面提供证据予以扣除。

　　承办人还指出，超市一直按照每天8小时、每周6天工作日在执行。员工按照公司安排加班，公司对员工工作情况自然明知并许可，因此不能以未填写加班申请表为由，否认员工加班情况。

　　最后，最高检依法向最高法提出抗诉。

　　经过审理，最高法认定，唐小华的工作时间为每周6天，每天工作8小时，加班时间70天。终审判决超市应支付唐小华2011年3月1日至2012年6月30日休息日加班费9898.84元、国家法定节假日加班费855.98元。

　　为了讨要这万把元加班费，唐小华在维权路上奔走多年。这起“小案”，从基层法院一路打到最高法院，穷尽现有法律程序，经过最高检抗诉，终获改判。

　　这一次，唐小华终于等来了她认的那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