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市还未完全苏醒,泱泱人流已从四面八方汇向一个个公交站、地铁站、高铁站。
拥挤的人群中,你很难忽视那些极具辨识度的统一身影——他们步履匆匆,娴熟地穿过最近的路线;他们总是精准地换乘最快的下一班车……
最近,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发布《全国主要城市通勤时耗监测报告》称,在我国,有超千万人正承受60分钟以上的极端通勤。
数据显示,35分钟,是目前杭州通勤人口的单程平均时耗,有12%的人承受着60分钟以上的通勤时间;另据统计,杭州市区每天有约90万人次跨越钱塘江上班。
去年岁末,杭州4条地铁新线同时开通,给了许多人新的期待。
当都市化、城市群迅猛发展,跨江发展、产城融合,城市规模能级扩大,“在路上”对于每天经历着长时间通勤的打工人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体验呢?记者进行了一些走访,来听听这些“通勤人”的自述——
职业:签证代理
通勤方式:高铁
通勤距离:166公里
通勤时间:2.5小时
30岁的郑先生
工作时间四小时 上下班花五六小时
每个工作日,杭州到上海上班,两点一线。高铁,将这两座城市间166公里的距离压缩在73分钟内。但加上两头各有几公里耗费的摆渡时间,我的单程通勤时耗有2.5小时。
日复一日。
每天清晨5点50分,我自然醒来。十分钟后,我打车赶赴杭州东站。出门时,我的两只手上总是各拖着一个30寸的超大行李箱,装满了三四百本护照和相关材料。那时,我总是搭乘6点59分前往上海的G7558次高铁,会提前一次性购买一个月的高铁票。
站台上等待时,我几乎每天都会遇到熟悉的面孔,算起来起码有二三十个——他们都是像我一样,在这两座城市间奔波的“打工人”。
我们很少聊天,但彼此很容易识别。因为一快到站,大家总是默契地提前十分钟站到车厢门口。上班时间紧张,容不得耽误,你总会自然地想成为第一个下车的人。
8点12分抵达上海虹桥,我就急急拖着行李箱跑着去地铁站。如果不能坐上8点24分到站的地铁10号线,我就要再多等十分钟。早高峰的上海地铁,前胸贴后背,但我总会挤在八号和九号车厢间——那个位置出来就有升降梯。
通常,我会在8点40分到达。平时,只需要一上午的时间,我就能处理好三四百份材料。当12点半结束工作,吃完午饭,我就沿着相同路线返回杭州办事处。如果一切顺利,下午3点我就能回家补觉了。也就是说,我每天真正的工作时间只有四小时,却有五六小时花在上下班路上。
在别人看来,这可能是令人痛苦的通勤,但我已经逐渐适应。六年前,我在日本游学。当我在凌晨三四点晚归,日本电车常见站着睡觉的上班族。和他们相比,我觉得自己也不算苦——毕竟,高铁上睡觉更舒适。
职业:事业单位
通勤方式:开车
通勤距离:20公里
通勤时间:1.5小时
30岁的梁先生
我所有的梦想只有一个:搬进城
这是我工作的第七年.我现在所有的梦想只有一个:搬进城。
我是黑龙江人,大学毕业前一年,我在良渚文化村买了房。当时,我就一心想着在杭州安个家,哪怕离我的工作地点20公里。这个数字看起来不算远,可如果和早晚高峰叠加在一起,却容易让人崩溃。
我习惯早起。为了躲避早高峰,我会选择早上6点半就开车上路,7点多就能到单位,比规定的上班时间提早一个多小时。
但晚高峰避无可避。每天5点半,我基本会准时下班。可城西方向已经开始拥堵,一个隧道口在导航地图上总是深红色,仅1公里长的路段往往要开近20分钟,我只能一米一米地挪动。
每天都面对这种路况,人不由自主变得焦躁。为了更快一点,我会选择插队;一旦有车想插队,我坚决不让……即使这样,我也要在下班路上耗费1个半小时的时间。一路上,我会听听手机上的各种课程,但可想而知,这种学习效率极低。
晚上7点多到家,我只能独自地吃家人为我留下的饭。
两个月前,我的女儿刚刚出生,我陪伴她的时间屈指可数。
我甚至牺牲了正常社交——如果不重要,工作日晚上的饭局我都会推掉。参加饭局,不仅意味着我要很晚才能回到家,还要花100多块钱叫代驾。对我来说,这种通勤模式已经影响到生活的幸福感。除了对抓不住时间的焦虑,更多的是疲惫的通勤之路带来的自我损耗。
我妻子的工作地点沈塘桥,平时公交转地铁上下班,也要一个小时。想着怀着孕的她还要挤公交地铁,我就决心要换房。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换工作可能比换房更切实际。我妻子盘算着换一份离家更近的工作,毕竟城西正迅猛发展,工作机会也很多。
职业:社工
通勤方式:公交车
通勤距离:22.5公里
通勤时间:1.5-2小时
27岁的郑先生
换三趟公交才回家 我已被踢出社交圈
我的手机上,有三个闹钟,一个比一个响。最后一个在早上6点20分响起,足以将我震醒。
我家,住在浙江音乐学院附近,上班在三墩。
6点40分,我必须骑上电动车,确保7点前到达郑家畈公交站。7点,这里将发出通往城西方向的最后一班121特快公交。若赶上这趟公交,我的上班路只需要再换乘一次,就能在1个半小时后到达三墩。
可怕的是下班回家的路。这时候,已经没有121路。同样的路线,我需要转换三班公交:89路转180路再换乘314路或514路,足足26站,花2小时,我才能回到家。
拥堵的晚高峰,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前进。哪怕有座位,我也不敢打盹——一旦错过站,我要付出更多时间成本。我有过这样的教训,睁开眼时我都到了滨江。
我从小在转塘长大,朋友也大多集中。但因为回家时间太晚,我几乎没法参加朋友的饭局和约会。久而久之,我自然地被这些社交场合排除在外。
现在,我只能逼自己晚10点上床睡觉。我的夜生活变得很单一:吃个饭、散散步,再玩下手机就结束了。
最近,家门口的地铁开通了,通勤带给我的痛苦结束了。傍晚下班,我可以坐地铁6号线。尽管我依然要换乘2次、坐3条地铁、坐26个站、2次跨越钱塘江,但时间成本节约了不少——我傍晚5点20分上地铁,6点35分就回到家,比以前快了45分钟。我没想换房,也没想换工作,因为杭州的规划让我充满期待。杭州地铁四期规划中,转塘一带也将有直达城西的地铁,正在一步步解决困扰我的难题。
本报记者 张蓉 【编辑:王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