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师,诊的是病陪的是心
◎金陵小岱
通过这些患者,白薇收藏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秘密……
一大早,手机铃声响起:“喂,薇薇啊,你今天上班不?我就在你单位楼下,我带你婶婶来你们医院看病了!”一个激灵,白薇迅速换好衣服,一路狂奔到医院门诊大楼。小不经意,已与这里阔别一个多月了,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大概所有医护人员的亲朋好友都有一个错觉,他们认为“在医院工作,等于认识医院里的所有医生,等于知道所有疾病如何痊愈……”这对白薇来说并不稀奇。坐在自助机旁边休息时,旁边有个大姐问白薇:“你今天接了第几单了?”
白薇直接被问懵了:“什么第几单?”
“你不是陪诊师?”
白薇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样难受:“我是护士……不,我以前是护士,现在我是……”是的,现在我是谁?我在做什么?辞职后,白薇颓废了一阵子,她还没想好未来的路怎么走,不做护士了,还有什么工作适合自己。
“姑娘,你是不是出过医疗事故?不然你好端端的护士怎么不做了?”还真没出过什么事,只是白薇“擅长”自我折磨。只要输液扎针不是一气呵成,白薇就开始在内心责怪自己。大多数患者是能理解的,可越是理解,白薇就越是自责。
越慌越容易出错,一出错就要受批评。工作了四年,白薇仍然是被护士长点名批评最多的那一个。眼见着后来的实习生护士都比自己看起来有长进,白薇又陷入了一种极端的自尊与自卑中,同事间随意的一句玩笑都能让她敏感许久……最后,白薇选择了辞职。
陪诊师这个工作,白薇是考虑过的,但她有点放不下“身段”来。还有,从三甲医院换到类似中介公司的这个心理落差,白薇也有点接受不了。
内心是抗拒的,卡里的余额是诚实的。最终白薇接了她当陪诊师的第一单。原本白薇以为只有外地人或者老年人才会需要陪诊师,没想到她第一个接待的居然是个三十多岁的男生。那个男生在电话里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请白薇帮忙打车到他家楼下,再接他一起去医院。他一边喘气一边说自己的阑尾炎犯了,疼得浑身冒冷汗,直不起身来……忙到半夜,在白薇的陪护下,男生稳妥地进入了手术室。
迈过了第一次的心理关,白薇接了第二单、第三单……尽管她与每个订单患者的相处只有几个小时,但那种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让白薇充满成就感,甚至有点幸福,这是在她之前充满挫败的工作中没有得到过的。当然,陪诊师也并不是在医院跑腿,遇到一些外地患者的订单,白薇还要详细地为他们定制“就诊方案”,甚至要根据患者的经济状况为患者订酒店或民宿……有的患者回去后,白薇还要为他们快递没来及拿的片子。每天晚上,白薇坐在出租屋的桌前,排订单,做方案,这些工作是那么熟悉,又有点陌生。
那些需要陪诊的患者,尤其是得了慢性病需要定期来复诊的,有的一直保持着高冷与神秘,有的渐渐地与白薇处成了朋友。也是通过这些患者,白薇收藏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秘密。有的妻子为丈夫治病,却担心丈夫心疼钱,悄悄向闺蜜借钱垫付;有的老人来医院并不是为了看病,只是为了在老伴离世的那栋住院大楼下驻足停留;看起来衣食无忧的小朋友向白薇倾诉父母忙工作没空陪他们的孤独……当然也有人向白薇打听她的收入,白薇也很坦诚:“一天最多接三四单,一天下来最多四五百,当然也不可能每天都有订单,所以马马虎虎,正好够用。”
寒窗苦读十几载,白薇有过不甘心,也想过重新回到护士的岗位上,尤其是在向家里坦白自己辞职的那些天:父母的不理解,亲戚的打探,同学的好奇……这些都曾让白薇痛苦过,纠结过,但最终她顺从了自己内心的呼唤: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有成就感的,就是好工作。
一年以后,白薇陪诊完当天最后一个患者,再次坐在了当时的那台自助机旁,一个男生向她递上了一束绛紫色的小花。那是她陪诊的第一个患者,也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她陪他切掉了没用的阑尾,却得到了彼此给予的肯定与勇气。那束绛紫色的小花正是白薇花,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一株充满生命力的草药。 【编辑:刘星辰】